访美散记（一）
编者按：2010年8月17日至26日，我所陆咏歌主任与北京大学陈瑞华教授、全国律协刑事委员会主任田文昌、北京大成所高级合伙人钱列阳等一行九人，赴美国进行学术交流访问。现将陆咏歌主任访美见闻予以刊发，以飨读者。
访美散记（一）
金博大律师事务所 陆咏歌
一、误机进入五星级
东三环，燕莎东，五星级宾馆扎堆，门头停的小轿车为患，酒店给我留下机场的印象。昨日误机，方知所下榻酒店叫亮马桥饭店，一分价钱一分货：国际航空公司误机入五星，国内一般进快捷。近日发明了旅客坐在机舱里，因安全不能起飞而等候二、三个小时（都是我遇到的）合理的回避了。住宿安排、餐厅成本，反正是为了你的安全，不乘请便，毫无道理可讲，弱者无言......
反差大的，不仅是五星级酒店，高档自助餐，还有一份征求您是否索赔的文书。刻意提及而引起回避，使人感受到了体现尊重不仅仅是在口头。
二、迷茫的循环
亮马桥饭店的自助早餐，中西结合颇为丰盛。去过河南讲道的钱列阳律师与我共同回忆了河南烩面、糊辣汤。
“有人活着是为了吃，有人吃是为了活着”。一般人不会承认活着是为了吃。但，食不厌精，民以食为天，食色性也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生活需要。所以，活着为了吃，听之不雅，却含有为了吃好就要付出，就要思考，吃的更好、更健康就要更大的付出，更多的思考：主观为自己，客观为大家，似乎很有道理。
三、 三万三千英尺（10058公尺）高空上的期待
公元2010年8月18日13时15分（北京时间）：小雨中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，一架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在延时了17小时后终于平稳升空。
北京向北偏东，33000英尺高空，5小时的飞行已穿越俄罗斯领土置身北冰洋。看着飞行示意图上即将穿越国际日期变更线，不禁联想起，北冰洋上的永冻冰和永冻冰上的北极熊，璀璨迷人的北极光，锁住洋流的白令海峡，连接亚洲、北美洲的阿拉斯加，更想起美国购买该州的低廉价格。
万米下空，肉眼中已无任何人迹，一片茫茫。回首机舱，同行200余人各得其所，头等舱宽，经济舱窄，无论置身何等舱，想必都会是酸背腰疼，皆因时间太长，13个小时还要余出时间联想空军一号.......不想了，喝一杯red weche 活血化瘀。
全团11人，皆是法律中人，上有驾法凌律之上、指点现实的北大陈瑞华教授，山东管理学院杨小静教授及雄心更博志向更高的吴纪奎、陈虎博士，下有饱经沧桑、面对挫折满腹心酸却又守望律师事业的执着者北京的田文昌、钱列阳，河南赵璐璐律师，以及在未来掌握我们行程的二位美女律师，律师协会代表杨洁等，正飞跃北欧大陆、北冰洋，进入北美洲，即将在华盛顿展示法律人的优秀，交流两国法律人的感悟，很期待未来的九日。
四、三万三千英尺（10058公尺）上的忧虑
北冰洋，之所以谓之冰洋，影视大洋面层冰冻之洋，超越北美阿拉斯加以北时，极佳的能见度使人误以为只有200米之距。可见空气之洁净，洋面似朵朵雪莲平铺蔚蓝，又似云南傣族蜡染，破碎的遮不住本色。北冰洋，我不能亲历，三万三千英尺的俯瞰已使我举双手拥护低碳。愿北极熊、阿拉斯加哈士奇犬的家园不因你我有意无意的行为而消失。
五、感受“凤凰城”之火
迈出机舱进入廊桥的一瞬，巨大的反差，使人有从费城的仲秋又回到仲夏之感，着实让人体会了“凤凰涅磐”之意。
萨晶妮告诉我们入住酒店后安排逛商场购物，然后吃饭，不禁使人愕然。飞机落地已18时有半，入住了酒店再去购物岂不晚餐到了半夜？后经提醒，方想到：原来忘却了时差的作用。把表针向前拨三小时，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入住当地最豪华的Arizona.Bdtmore Hotel酒店。据称，近百年来除却奥巴马外，所有总统都来住过，但请注意总统度假费用亦需自理。
酒店的门廊、屋檐下喷出丝丝雾气，原以为是冷气降温。近瞧才知道是水雾除燥，使得近处之人得以湿润。
六、夜“逛”费城
上次在香港看电影记住了，参访高等法院却忘记了。今晚费城看电影，陈教授提议，获众人和。
简装步出“Marrott”，左拐即是著名的宾夕法尼亚大厅。路人在遭受“天屎”之骚扰后，好心的提醒我们。踱步前行，目标锁定正前方一宏伟建筑。心中暗测：莫不就是著名的“独立宫”？靠近，那是六根大柱的门廊，两边八面迎风的国旗，门口静无一人，绝非我等确认的非政府机构即纪念馆。跨越马路时，细心人感受到脚底的震撼，那是凌空的桥石，进得门去方知这20米高的宏伟大厅，竟是费城火车站：不见熙攘的人群，不见火车，空的大厅无几人。几个排队下来的人告诉我们站台在地下。真的是颠覆我们对火车站的概念。
七、独立宫（Independence Hall）
独立宫始建于1732年，1756年方建成完工，原为宾夕法尼亚州议院。这是通过独立宣言的著名历史胜地，也是草拟美国宪法的地方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（ONESCO）将独立厅确定为世界级古迹，籍以纪念此间所发生的大事以及其他国家党派等体制的诞生。
独立厅是独立宫的一间会议厅，中间主席台上的椅子都是当年的原物。椅子头上因雕刻着旭日东升的图案而被称之为旭日东升椅。乔治•华盛顿1789年在此就任美国第一任总统。
大厅里13张桌子代表美国当时的13个州在此间大厅产生，签署了美国第一部宪法（从1787年9月至今200余年，美国颁布了19部宪法修正案，最后一部是关于妇女真正拥有选举权）。
乔治•华盛顿在1789年就任美国第一任总统近十年的时间，通过参众两院的努力，证明宪法是可以保证国家是民治的。1797年，乔治•华盛顿和杰弗逊很有风度的下台让人民选举了约翰•亚当斯接任美国第二任总统，领导权和平的转移了。
独立宫中的法庭与我们旁听的州法庭是一致的。
当时，来自欧洲的移民向往更美好的生活，开始了在美国追求独立的旅程，宾夕法尼亚人为保证被告和陪审团有开放式的法庭和法律的保障，设立了法庭的格局，美国人认为国王与子民享有同样的权利，从而使得与英国有了对自由的不同意义、分歧。这种分歧无法解决时，就必须发生战争。1775年4月打响了独立战争的序曲。法庭是由民选的法官、民选的检察官根据法律伸张正义、体现公平、公正的本意的地方。200多年的传承已形成了由形式到实质的民众和法律人共同信任、信赖，并善意维护的一种制度。
法院不再像英国以及我们看到过的香港法官法官、律师、检察官头戴象征正义的假发，华丽的法庭犯人装饰，取而代之的是随意但不失庄重，实用又彰显威严的法庭格局。
陪审团是随机选的民众，法官检察官是在民众选举的基础上产生于法庭上的。法律人都是注册律师：法律人之间的祥和，民众对执法后果的监督，构成了美国法律秩序的独特。
八、“自由钟”是裂的
独立宫对面的自由钟（Librety Bell）是最受尊敬的自由象征，附有中文的简介称之为：“独立宫和自由钟提醒我们每一个人，无论我们是在哪里生活，为自由而奋斗是一个永恒而又必须要追求的目标”。
进得门去，都要受到严格的检查，一句“中国人”拉近了我们的距离，并受到了半免检的礼遇。
约50米的画廊，展示出历史的长卷。忽然出现的两幅并列的照片，一幅是亲切的曼德拉，另一幅是不应该并列的达赖，这两人并列是不应当的：西藏的民众从未在中国受到南非黑人般的歧视迫害，达赖的出现是领导分裂、另立王国。这两个人物在此并列绝对是不应该的。又数百米即是著名的“自由钟”，钟不大，带架约二米，面前锃亮的“自由钟”是裂的，一条大缝蚯蚓般的爬在上面，这钟是撞不响的“自由钟”，是有缺憾的，由此可见，自由之声是不易发出的。
九、费城旁听
从住宿的酒店出门左拐第一个街区就到了费城法院，没有大门，没有大院，没有警卫，推开临街的一扇门就进入了法院大楼前厅，只有大厅里警察制服多了一些，才显得与街上其他商铺有所区别。
电梯口的安检，一视同仁的严格，所有人过安检、包括西装革履的像律师模样的人，唯一例外的是安检过了一半，从我开始被警察示意不用再取下腰带，使我们少了些许尴尬。
六楼的法庭约200平米，布局合理，用具简洁庄重，高坐在上、头发灰白的女法官，正在主持一起故意杀人案的审理，女法官与香港高等法院的女法官不同的是没有华丽的制服和假发，其黑色的服装、银色的耳环，双环的白色珍珠项链仍不失威严，相比其身后的国旗、法徽及高出的审判台诠释了更多的庄重。
本次庭审是质询证人，控辩双方的律师都是西装革履，但在法庭上的做派却不相同，控方律师站着发言质证，辩方律师坐着发问并很随意，翘着二郎腿，看来法庭在细节上还是很随意的。
法官左侧端坐着的是二排14位陪审团成员，5女9男，8白6色（6色即是有色人种，但无法区分黑与白、黑及灰），陪审员穿着很随意，但整齐的坐在法庭陪审席上，仍不失庄重。
从同声传译得知，控方提供的证人被辩方指为证人不客观，因为证人与被告有矛盾，共争一个女朋友，故辩方律师在陪审团面前极力宣扬这种矛盾对客观的影响，以求否定该证人对被告不利的证言。尽管被介绍美国各州法庭对律师的活动区域（法庭上）规定不同，但本案中辩方律师还是走到了陪审团面前进行交叉询问，即质证的一种形式。休庭间，辩护律师告知我们：在法庭上扩大行动区域会给人造成有控制力的感觉；而只有在联邦法庭上，发言时不能离开发言席，但律师仍最大限度的扩大活动区域，只要用手扶着发言席讲台，就不算离开。
前排一米处一位黑人妇女开始抽泣，此时证人正在描述凶手开枪的细节，想必这位黑人妇女应是受害人亲属，用抚背安慰的想必应是随行的朋友。
以下是辨方律师对证人的询问。
？你是否拥有三项可能被判10年以上的非法嫌疑（逐妻，抢劫，非法持械）
：是的
？检察官是否给你一个合同，愿做证就可以从牢里出来
：是的
？所以你到现在仍未受到指控
：是的
可见，辨方律师就此暗示了控方的作证交易行为。
辩方律师的质询十分详细，从细节到合法性步步紧逼，很是精彩。
费城法院的法庭上，聘有律师辩护的被告人只能由律师质证，但律师应当听取被告对证人的怀疑，若不被告知律师身边的着便服而整洁的长发男是被告，真会认为其是律师助理。
看来，形式若不是为了目的，就毫无意义，本次证人质证被告知己进行了数日，由此可知，剥夺一个人的权利是万分慎重的。
十、宾夕法尼亚州普通上诉法院旁听
？我叫乔治·泰伦，被告你认罪不需要开庭了，我来进行量刑，你认罪时放弃了权利，你和你的律师协商好了是自愿的么？
：是的
？你34岁，上过高中，你是知晓英文的，你现在有无吸毒、饮酒，你是否放弃你所有权利，你对本审结果不服，你可上诉，但要指出本审的问题，那么将会得到一个新的审判。
：听明白了
？我会给你一个合法的量刑的，三级谋杀是22年-40年的，只要在此范围即是合法的。
：明白
？你的认罪若不是自愿的，若是有人指使、威胁、武力的存在，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认罪的，否则我的裁定是会被推翻的。
：明白
？你认的罪名是三级谋杀罪，要导致某人的死亡，你犯的是枪杀罪，你向某人开枪时，你忽略了可能导致他人死亡，你不在乎他人死亡
：是的
？你有杀人的武器，并使用了该武器
：是的
控方：在2008年9月3日，受害人开车在交叉路口时出了车祸，被本案被告撞了，9月26日，被告开车到受害人处用枪杀害了受害人，警察到现场，在被告车里找到了凶杀的证据，有证人的证明当时车是被告使用的。受害人受伤后一个月后死亡了。
审：除了控方向你承诺的三级谋杀、而非一级谋杀之外还有无其他人向你有其他承诺
：没有
审：两个罪，非法持枪罪，三级谋杀罪
：认罪
审：法庭会对被告人精神状态进行调查，10月4日举行量刑听证会。在此之前，你可以撤销认罪，否则进行量刑听证。
十一、亚利桑那州 马里科帕县分级法院旁听
下午三时，亚利桑那州马里科帕县分级法院刑事审判庭，镇坐一角的审判台使人不解，但国旗、州旗、州徽及高出30㎝的审判高台仍使人感到庄重，法官面对的是陪审席上的14名陪审员，笔者仍然分辨不出谁是被告人。
法官庭前已告诉我们，本庭是定罪后就是否存在加重情节而进行的听证程序，若听证中加重情节被认定，则可能判处被告死刑，否则将会判处终身监禁，故此程序十分重要。
检察官出示现场照片（该现场照片属于物证范畴，在亚利桑那州法院证据只有证人证言和物证之分），辩护律师时常对该照片提出反对意见。控方出示证据的效力要经法官认可。法官召集辩护人协商程序让人耳目一新，后被告知该内容是不让别人特别知晓的，以此确保陪审团不受影响，由此可体现出法官主持正义的方式是分外的周全。
开庭起立迎接陪审团入庭；休庭起立，目送陪审团出庭，同进同出是不能擅自行动，起立迎送是表示尊重，因为陪审团代表人民陪审团审判，称之为“人民的审判”。
休庭中接受我们提问的辩护人是州公设律师，即拿政府薪水的律师，相当于我们国家的法律援助律师，他们组织的辩护人团队，是按照《纲要》要求的团队，即两名律师、一名减刑专家和一名调查员，辩护团队成员皆可坐到法庭上，但减刑专家和调查员只有成为证人时才能发言。一案开庭陆续两年也属正常，时间长短对公设律师是没有影响的，因为他们有工资保障。
庭审中一次辩方反对出示证据，被法官驳回，但法官称，我会有条件接受，但这只是女证人报警时的电话录音，不必小题大做。
旁听席一旁，两位年轻的妇女在听录音证据时都捂嘴抽泣，使人判断是受害人家属，但笔者猜测，该家属的现场控制力除了自身素质外，还可能与案件已过去三年并有减刑专家、调查员的沟通以达谅解的工作有关。
在证人指证被告前，只能根据警察最近的人是被告的基本原则而猜测：被告身着浅蓝色衬衣，干净整洁，头型很酷，和律师一样的靠背椅、坐在同一张桌子后边，面前还有一杯水，没笼子，没手铐，没脚镣。
（未完，待续）
（本文刊载于第31期《金博大律师》杂志，转载时请注明原文链接及作者姓名）